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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那是他兒子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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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1.

見著坐在屋內手中端著一杯清茶的李牧, 仲修遠眼眶有些發燙,喉間是熟悉的苦澀。

片刻後, 他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。

他沒有說話, 只關了門,然後進屋,安靜地坐在了李牧的旁邊。

他原本以為這一次離別就是永別,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離開小鎮一天路程外的這裏,再次見到李牧。

看著如今坐在屋內淡然地喝著茶的李牧,仲修遠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, 可此刻他卻什麽也說不出口。

他知道他應該說點什麽, 再不濟說聲謝謝也是應該的,可是看著李牧, 他卻開不了口, 因為他覺得一旦他出了聲打破了這沈默, 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。

李牧淡然的把自己手中的茶喝完, 放了杯子,正準備再倒茶,就見旁邊的仲修遠站起身來替他添滿了茶。

也是此時, 李牧才擡眼看了一眼仲修遠。

這仲大將軍外人面前倒是揣著一副冷漠強硬的態度, 可如今兩只眼眶紅彤彤的, 活像是哪家菜園子裏跑來的兔子。

“早些休息, 明天還要上路。”李牧把杯中幾乎被店家泡到淡到沒味道的茶喝完之後,退了衣服準備休息。

仲修遠見狀,在李牧站起來之後就連忙跟上前去, 替李牧把脫下的衣服疊好放在一旁。

此去路途艱險,時間少說得一兩個月的時間,其實仲修遠是不願意讓李牧跟著一起去招這份罪的,就如同李牧之前跟秦老爺所說的,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,無論如何都是再也不會想回去了的。

躺在床上時,心中那份見到李牧的激動和欣喜淡下去後,仲修遠趁著李牧還未睡開了口,“你回去吧!”

他不願意讓李牧因他涉險。

那樣的地方,他是不願意再讓李牧回去了,更何況此去比之前李牧在軍營中更為艱險,連他自己都沒什麽把握。

“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。”李牧聽著身旁的人的話微微側了頭。

他此去確實是有部分原因是因仲修遠,但也不盡然都是他的原因。

他這次去袁國,與秦老爺提的條件是包山。

他們村子那附近有兩座山,兩座山全都是秦老爺名下的,山挺大,也挺高。李牧的條件就是這一程之後那兩座山免費承包給他,時效五年。

五年的時效,兩座山,李牧不虧。

而秦老爺答應得更是爽快。

兩座荒山五年的時效,往大了說也不過就是百來兩的費用,往小了說他那兩座山都荒廢了少說有三、四年的時間了,再這麽放著也就是放著。

對於秦老爺來說李牧的條件可謂是寬松,但是這兩座山對於李牧來說卻有著非常大的作用。

養鴨子就得需要地方,幾十只還好,一旦數量多了一個水塘就不夠了。

算下來,他這一去雖然艱險,但也並不是沒有意義。

仲修遠聞言還想勸說,但見李牧已經閉上了眼睡覺,他張了張嘴,終還是沒有再開口。

仲修遠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李牧時他那燦爛的笑容,他嘴角忍不住勾起弧度。

見著了李牧,仲修遠原本有些陰沈的心逐漸放晴,第二天他的心情是格外的好,大清早起床洗漱完之後就帶了早餐回去給李牧。

他們這一行路途的花費全部都由秦老爺包了,所以手頭寬松,不再像之前那般拮據,一路下來他們吃的都是飯館住的都是客棧。

吃完飯,李牧早早的便讓眾人做了準備,又帶了些幹糧之後就出發了。

李牧這一行去的時候總共有七八十個人,全都是清一色的中年壯男,是手頭都有些能耐,據說是從鏢局裏請回來的。

而那些鴨子雞羊等作為幌頭的家畜,則被他們用籠子裝好用馬車拉,乍一看上去,倒真的有些像是走商。

帶隊的人是李牧,除了李牧之外隊裏還有一個鏢局的領頭,那人和秦老爺已經合作了不止一次,一路上倒是客氣。

路上的一切秦老爺都已經安排好,他們只需要帶著這些家畜到了預定的地方,然後與約定的人接頭便可以越過國境,換了袁國人的身份繼續前進。

與那鏢頭商議好接下去的路線之後,李牧回了後面的馬車。

車裏,除了仲修遠之外,還有好幾個人也在裏面坐著。

他們這一行,有些人是不會騎馬的,而且也需要一個地方放一些幹糧等東西。

李牧進了馬車,仲修遠連忙讓出自己的位置,讓李牧坐下,然後又拿了水遞過去。

李牧接過喝了一口,隨即小心的收好。

這一路時間長,水和糧食對他們來說格外重要,半點浪費不得。

“你要是累了,就睡一會兒。”仲修遠看著李牧眼下的青紫,眼中有心疼一閃而過。

他們已經出發了有十五六天的時間,一開始還能住上客棧,但現在已經到了一片荒蕪的地方,這裏可沒有客棧更加沒有飯館,所以夜裏大家都是睡地上。

雖然他知道李牧是習慣這樣的日子的,但即使是知道,也並不會讓他心中的不舍與疼痛減輕多少。

“無妨。”李牧拍了拍自己沾染了些草屑的衣擺,從自己的懷中掏出兩本書來,放在膝蓋上,然後找了之前做的記號打開。

見李牧這動作,坐在馬車對面的一個年輕的男人,撐著下巴,咧嘴笑了,“這麽一本書,你還要看上幾天?”

李牧擡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男人,不予理會。

那年輕男人李牧認識,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熟悉,因為他就是在他們鎮上的那年輕大夫。

和秦老爺約定之後,他初次見到這大部隊,見到這年輕的大夫時還驚訝了一下,隨即想開之後才又淡然。

秦老爺這一次是想要運回一批藥材,如果沒有懂行的人在他們裏面,萬一要是被人坑了,這中間隔著一條國境,就算他想找人算賬恐怕也沒那麽容易。

李牧不知道秦老爺到底是怎麽和這大夫聯系上的,不過這大夫看著不簡單,膽子也挺大,倒是個讓李牧省事的人。

一旁坐著的仲修遠聽了那大夫與李牧說的話,他擡眸冷冷看了一眼那大夫,又挪了地方與李牧挨著坐。

“車上晃,莫要看了,眼睛累。”仲修遠聲線壓低,帶著男性特有的幾分磁性與沙啞。

“嗯……”午後的陽光下,李牧輕聲哼了一聲,算作是給仲修遠的回應。

只是他放在膝蓋上的書卻沒收起來,而是繼續看著。

仲修眼見了,有幾分寵溺,又有幾分縱容,更多的卻是對李牧的莫奈何。

“我說你都看了幾天了,也沒見你翻幾頁。”大夫饒有興趣地看著明顯對他有所防備的仲修遠,還有明顯沒有把他看在眼裏的李牧,這兩人倒是讓他覺得這路途不再那麽無聊。

仲修遠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大夫,李牧他就算看得慢些又何妨?

聽著那大夫明顯是挑刺的話語,仲修遠有些護犢子的難受。他的人,憑什麽要讓這人說了去?!

在他看來,就算李牧學得慢些看得慢些,那也是因為他看得認真。

仲修遠是在馬車上看到那大夫與李牧說話時,他才知道這人與李牧認識。與此同時,仲修遠也對那大夫有了幾分戒備,因為他與李牧說話時,總是一副兩人十分熟悉的模樣。

李牧並沒有理會那大夫,而是一直看著自己膝蓋上的書,馬車緩緩向前駛去,他手中書頁上的字在窗口的太陽照耀下變得有些模糊。

李牧雖然一直集中精力,想要把書上的內容全記下,可是看著看著就有些犯困。

這書是之前仲修遠送於他的,是藥書,上面用文字和圖案記錄著一些常見的藥草。李牧不知道仲修遠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,書挺新。

仲修遠的突然贈送讓李牧有些驚訝,但因為書的內容是他感興趣的,所以李牧收了下來。

他已經把之前那大夫給他的醫書上,關於家畜的部分全部背了下來,但那也僅是知道字怎麽寫,真正指的是些什麽東西還是一頭霧水。

如今這一路之下有將近一兩個月的時間,仲修遠此時送他書,倒是成了消遣時間的好物什。

李牧強撐著精神,瞪大了眼睛,望著書上的圖案與方塊字,可是看著看著,眼皮就垂了下去。

六月的天氣已然是極好的天氣,陽光燦爛的午後,搖搖晃晃的馬車內,寂靜無聲只餘蟲鳴鳥叫的旅途中,一切都變得那麽安逸那麽困倦好睡……

仲修遠肩頭突然一沈,他收回了看向那大夫的視線,然後看向放在自己肩頭的那毛茸茸的腦袋。

李牧看書,把自己給看睡著了。

發覺這一點,仲修遠原本帶著幾分冰冷與疏離的眸子中,瞬間有笑意綻開。

這人……

叫他莫要看莫要看,他非要看,好了吧,現如今把自己給看睡著了!

見著李牧隨著馬車輕輕晃動著的腦袋,仲修遠眼中的笑意更甚。

他扶著身邊的人,伸了手,把他膝蓋上放著沒看進去兩頁的書收了起來,放在自己的懷中。

末了,他小心翼翼地又扶了李牧,讓他以更舒服的姿勢靠著自己的肩頭繼續睡覺。

午後的陽光微醺,是個睡覺的好時候。

仲修遠也有些微醺了,他微微垂眸看著李牧的頭發與側臉,眼中盡是流動的溫柔。他微醺的心情不是被陽光和午後的天氣給弄的,而是看李牧給看的。

那夜之後,兩人並未再提過當時的事情,但仲修遠卻明顯的察覺到不同。

那之後,李牧對他的態度有了些許的改變。

以前李牧雖然總喜歡戲弄他,但卻有度,他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隔閡,如今那隔閡消失了。

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,若非要說,只能說他如今若是對李牧好,李牧不會再拒絕。雖說也不會熱情回應,可是兩人之間的交流卻多了許多。

就像如今。

若是以往,以李牧那樣謹慎的性格,在這樣的情況這樣的環境之下,周圍又有這麽多陌生人的時候,就算是他真的困極了,他也絕不可能放松的睡過去。

軍營中養成的謹慎驚醒的習慣,讓他絕不會輕易放松警惕。

以前就算是在自己家中睡覺,夜裏他有時候翻個身,都能明顯的察覺到李牧聽見動靜後的清醒。

但如今仲修遠卻知道,這人是真的睡著了。

仲修遠無聲地勾起嘴角,毫不掩飾的對著李牧流露出少見的溫柔。

這一路之上雖然是累,但是也並不是累到會輕易睡著的程度,所以他是不是可以狂妄的認為,這人是因為知道他在身邊,才放心的睡了過去?

仲修遠無法知曉李牧心中所想,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李牧被陽光籠罩的側臉。

那瞬間時間好像慢了又好像快了,仲修遠都忘了自己此時此刻到底在何方,他眼中只剩下那張側臉。

002.

坐在對面的年輕大夫,看著睡著的李牧看著滿眼溫柔的仲修遠,看著這兩個緊緊相依著的男人,他一個哆嗦,抖了抖腦袋,然後擡手捂著側臉,一副酸掉了牙的模樣。

馬車裏並不只有三人,其餘幾人見了兩人這模樣也是忍不住側過頭去,不想再看。

身逢亂世,活著都是問題,兩人這樣的情況雖然不多見,但走南闖北刀口子上討生活的這一群男人,倒也並不會有多介意。

一時之間,馬車內十分安靜。

李牧這一覺睡得十分舒服,一覺睡到了半下午,睡到太陽都落山時,他才悠悠轉醒。

擡起腦袋,坐直身體,李牧搖了搖自己的頭,試圖把睡意驅散。

一旁坐著的仲修遠見狀,擡了另一只手替李牧理了理睡亂了的頭發。

李牧這樣睡了半下午,他就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了半下午,如今靠近李牧那邊的手臂已經發麻。

“什麽時辰了?”李牧看了看膝蓋沒找到那幾本書,知道定是仲修遠幫著收了之後問道。

“太陽快落山,鏢頭已經過來過,說是在前面的竹林子裏過夜。”仲修遠挑起窗簾,讓李牧看前方已經隱約可見的那片竹林。

他們向著兩國的國境行進,前面那段時間還能看見小村莊,如今這一片已經是進入戰場的範圍,這裏已經沒人居住,荒蕪了很長時間了。

李牧點了點頭,又拍了拍自己的臉,試圖驅散睡意。

仲修遠不易察覺的活動著自己發麻的那只手臂,視線卻落在了李牧因為靠在他肩頭睡覺,而留有紅印的那半張臉上。

李牧這人,面上看著倒是沈穩,可是有時候卻叫人覺得幼稚。

例如現在,他渾然不覺自己臉上頂著個紅印子,在那兒一會兒扒拉扒拉頭發,一會兒搖搖腦袋,一會兒又拍拍臉頰的,看得仲修遠都忍不住對著他伸出了手。

李牧察覺到臉上傳來觸感,回頭望向對著自己伸出手的仲修遠。

“臉上有印子。”仲修遠趁著這機會摸了摸李牧的臉。

後者乖乖站著沒有動,由著他幫忙。

這本是小事,可看在這一馬車的人的眼裏,就有那麽些酸得慌。

好在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,一群人見狀,趕緊下了車。

李牧下車之後,在馬車旁邊活動活動了手腳,尋了處有水的地方,弄了些水洗了洗臉。

鏢頭在這時走了上來,他道:“從這裏開始,就算是進入戰線了,晚些時候要安排人守夜。”

這件事情兩人之前就聊過,李牧聞言點了頭,讓他安排。

雖然這一次帶隊的人是李牧,可是這些人大多都是鏢局來的,小事情上聽那鏢頭的話多些,李牧知情所以也不想去爭這點風頭。

眾人熟練的分了工,拾柴火的拾柴火,準備做飯的做飯,趁著天還未完全暗下來,眾人簡單的弄了些吃的填飽了肚子。

吃完飯之後,李牧主動申請了守夜,倒並不是想要做個表率,而是因為他白天睡的多晚上確實毫無睡意。

李牧不睡,仲修遠自然而然的也留了下來。

夜幕降臨,眾人睡去後,仲修遠坐到了李牧的旁邊。

李牧坐在火邊不遠處望著自己手中的書發著呆,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書還是在想事情,身後那些餵飽了的鴨子已經睡了去,只偶爾發出一兩聲聲響。

仲修遠難得的沒有看著李牧,而是瞭望著前方。

許久之後,深夜時,李牧看書看累了把書收起來時,仲修遠才開了口。

他指著自己看了許久的那個方向輕聲與李牧說道:“那方向往前再有幾百裏,是一座荒城。”

那裏曾經是袁國極為重要的一座城池,後被大寧攻破霸占,仲修遠成為將軍之後帶領著大軍收回並且摧毀,如今那裏已經被兩國放棄,只餘下城市的殘骸。

“那裏曾經極為繁華。”仲修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麽,或許是近鄉情怯,又或是他心中有太多仇恨無法宣洩。

他生於袁國,小時候父親、爺爺都教他要好好長大勤奮習武,長大之後好報效國家保護袁國。

後來袁國忌他們一家功高蓋主,多方刁難架空。他父親、爺爺便教他收斂鋒芒,莫要鋒芒畢露。

再後來他父親與爺爺雙雙陣亡,他十三歲替父從軍上了戰場,自那時起他便記恨袁國,企圖反撲。

如今他再回到這片土地,卻已是個已死之人的身份,赤然一身。

對這個國家,他曾經愛過也曾經恨過,如今剩下的卻什麽都沒有,只有一顆想逃離的心。

李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他沒有說話。這一片戰場他也曾來過,五、六年的時間,他幾乎把整個戰場都走遍了。

那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,與人換了班之後,找了地方睡下。

隨後的幾天,因為越發靠近戰場,眾人都小心了許多,前進的速度卻加快不少。

在李牧安排的路線下一路還算順利,直到走到國境附近,才被人攔下。

攔下他們的是守衛著這一片地方的一個大隊,最近大軍不在這邊,他們被留下來,主要是為了預防袁國偷襲。

李牧早有準備,他拿出了之前秦老爺給他的信物交給了那大隊隊長,大隊隊長看完之後,當天夜裏半夜時分就讓他們偷偷過了國境。

當天夜裏,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越過國境,向著袁國那邊接頭的地方而去。

天微亮時,他們到達了預定的地點,用同樣的信物通過守衛後,他們換了衣裳與文蝶,成了有著正規信物名號的袁國商隊。

大亂的邊境上,死人財都有人發,更別說這種活人的大買賣,願意為之鋌而走險的人不在少數。

過了國境之後,他們還需要在走二十來天,才能到預定的地方與秦老爺的人接頭。

仲修遠的目的並不是在袁國裏,而是去國境袁國的大軍中,所以過了國境之後,他就不準備再跟著李牧他們往前。

借著水土不服的名頭,仲修遠在離過境不到一個時辰的那小鎮上就和大隊伍分開,留了下來。

李牧去完成秦老爺交給他的任務,而仲修遠則在他們離開之後想辦法解決自己的事情,李牧回來時,仲修遠必須回到小鎮,這樣他們才能一起再返回大寧。

不大的小鎮上,仲修遠換過一身裝望著李牧帶著隊伍離開後,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小鎮。

他時間不多,前後加起來一共二十五天的時間,這期間他必須聯系上霍雙,然後見到他弟弟,並想辦法把他弟弟帶出來。

如果錯過了李牧他們回程的隊伍,那他想要憑自己的能力跨過國境就難了。

機會只有一次,絕沒有第二次。

入了袁國,小隊又往前走了十來天後,兩國的不同便清晰起來。

大寧那邊這十年來已經被拖累不少,大多數地方都是窮困潦倒,許多小山村更是看得出的窮。

袁國這邊則不然,雖然如今袁國被打得節節敗退,也是人心惶惶,可是小鎮村裏城裏從表面來看,依舊是一副繁華的景象。

李牧離開之後,仲修遠立刻就找了自己曾經設定的幾個聯絡點,避開所有人,仲修遠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利用暗號尋到了自己的人。

借著聯絡點聯絡霍雙的這段時間,仲修遠打聽了營中如今的情況。

他的弟弟已經到了營中,而且已經參加過一場不大的戰役。

他首戰並不順利,不過也不算輸得太難看,大概是因為上面的人有特意交代過,所以他並沒有被直接推到最前線,而是被帶到了大軍後面出謀劃策。

幸運的是,他弟弟如今離這個地方不算太遠,所以他的時間寬松了許多。

聯絡的信號發出去之後,剩下的時間便是等待。

霍雙那邊傳來消息時,已經是又過了四、五天之後了。

得知仲修遠已經到了國境,霍雙等人十分的驚訝,同時也十分的興奮。

仲修遠走後,袁國連戰連敗,如今防線已經退了幾百裏不說,城池也丟了好幾座。仲修遠的回來立刻讓眾人如同打了強心劑一般,原本郁郁寡歡的眾人都振奮起來。

在約定的地點偷偷見面時,得知仲修遠並不準備回去後,眾人的臉色瞬間慘白。

“……如若有想動手的,現在就站出來。”仲修遠拔了刀,隨手一個劍花,冰冷的殺意隨之溢出。

聽完仲修遠一席話之後,眾人沈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僵。

能夠站在這裏的,全都是對仲修遠的事情有所了解,而且原本是向著仲修遠的,甚至他們大多數都是仲修遠從軍隊當中提攜上來的。

仲修遠有野心,這些人追隨仲修遠,也早就已經看明白這一點。所以其中也不乏野心勃勃,想要隨著仲修遠幹出一番大事業的。

如今聽了仲修遠這樣的話,不少人都有些無法接受。

仲修遠冷眼掃過眾人,見如今基本所有人都到齊了,他挽著劍花的手停下,下一刻,他把自己手中握著的刀扔在了眾人面前。

在眾人不解與震驚摻雜的註視之下,仲修遠道:“若有覺得我虧欠了你們的,也可以站出來。”

原本還憋著一口氣的眾人見狀,越發的沈默,心思卻也越發的覆雜。

他們之中是不缺乏野心勃勃的,但是好戰的卻真不多。

這場戰已經打了十年之久,十年的時間,已經磨損掉這裏面大部分人的野心,如今剩下的只有與仲修遠一樣的疲憊與麻木。

他們沒有退卻的唯一原因,就是因為他們身後還有著家人需要他們去守護。

如今仲修遠選擇這樣一條路,他們可以不幫忙,他們卻也理解,只是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罷了。

003.

“我會幫忙。”霍雙站了出來,打破了沈默。

在其餘的人都紛紛擡頭註視著自己時,霍雙道:“你們還不明白嗎,這世界上常勝將軍就只有一個。”

仲修遠的弟弟仲漫路不是仲修遠,雖然同樣十三歲,雖然他也是仲家的子嗣,但是他在領兵作戰方面並沒有仲修遠那般出眾的才華。

從之前首戰便輸了還受了傷這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,他無法成為下一個仲修遠。其實這也是預料當中的事情,畢竟像仲修遠這樣的常勝將軍幾百年能出一個就不錯了!

如若不然,他們袁國早就已經稱霸了,又何苦再受它大寧的欺壓?

他們之中,原本不少人也對仲漫路抱有希望,可是見他的第一眼眾人就知道了,知道仲漫路無法成為下一個常勝將軍成為下一個戰神。

那樣一個因為見著他們這些不認識的陌生人,眼中就露著怯意的少年,怎麽可能領軍千萬?

仲修遠對袁國已心死,他是絕不會再幫袁國,且不說他願不願意回去,一個已經心死如灰的人就算是回去了,也不可能在和以前一樣。

而仲漫路難成大器,留與不留其實並無區別。

霍雙的表態讓原本緊繃的氣氛轉為悲哀,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眾人都有些沒回過神來,隨後幾天的時間都沒人表態,不過也沒有人再阻止。

最終再次集合時,出現在仲修遠面前的除了霍雙,就只有兩三個從很早以前就留在他身邊的人。

對於這樣的結果,仲修遠並沒有說什麽。

他拋棄了袁國,也等於拋棄了那些人守護的家人,那些人不在追隨他也在情理當中,他甚至是覺得那些人不阻撓他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。

只是如今,他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想這些。

再次與霍雙等人見面之後,仲修遠立刻就開始著手想辦法,準備把他弟弟仲漫路弄出來。

事不宜遲,他沒有太多時間耽誤。

無人的會議室中,穿著小兵鎧甲的仲修遠站在上位,劍眉輕皺地看著面前的地圖。

霍雙站在他右側,也頗為頭痛地看著地圖,“他現在被兩個隊的人監視著,平日裏我們的人靠近都極難,想要直接把他帶出來幾乎不可能,唯一的機會就是換藥的時候。”

那兩個隊的人都是從宮裏跟出來的,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無論仲漫路走到什麽地方都跟隨在側,監視他,他們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換藥的時候。

因為那兩個隊中並沒有會醫術的人,所以給仲修遠換藥的大夫都是軍營中的。

幾人幾乎不眠不休商量了一夜之後,才總算是有了結論,他們只能從換藥這事上著手。

他們需要先讓仲漫路離開大軍包圍的營地,然後在路途中仲漫路突然暈倒犯病,再由他們的人扮成大夫把人帶走診治,趁著這混亂的片刻把人調包。

計劃雖然已經擬定,但現在地問題是,他們要如何聯系上仲漫路並且讓他配合。

幾番思索之後,仲修遠決定自己潛入營中,與他見上一面。

定下了計劃之後,霍雙那邊著手安排人手,仲修遠這邊也忙著找機會做準備。

一眨眼幾天過去,眼看著李牧那邊已經開始回程,再過個四、五天的時間就要回到小鎮這邊,仲修遠不得不加快了進度。

霍雙安排好接應的人手之後,一天夜裏,仲修遠扮作小兵的模樣,與其他配合他的人一起潛進了營中。

在營中潛伏了數個時辰,逮到機會潛入帳篷中後,仲修遠直接把仲漫路嘴巴捂住,拉著他吹滅了燈,兩人在帳篷中僅靠著在對方手上寫字交流。

他離開時,已經是第二天鳴雞時分。

與仲漫路定好時間後,仲修遠又與霍雙等人再次核對了計劃。

很快,行動的那一日便到來。

清晨大清早,仲修遠就換了小兵的服飾,隨著霍雙一起去了營中。

前幾日霍雙就已進言,讓仲漫路隨著他們一起轉移到後方的營地養傷。

仲漫路尚還年輕,又是第一次上戰場,一來就打了敗仗受了傷,霍雙的進言還是有些用的,那跟著仲漫路一起來的兩個大隊的人很快就同意了。

他們雖然希望仲漫路能夠像仲修遠一般,打得大寧的軍隊節節敗退,但也看得出來仲漫路並不是仲修遠,所以稍作遲疑之後便答應下來,決定先讓仲漫路緩過勁來。

仲修遠這邊緊張的籌劃著,另一邊,李牧那邊倒是一切順利。

大概是因為袁國軍營那邊的人自顧不暇,所以也沒人註意他們這一隊走商,他們很順利的便到達了目的地,然後接手了十幾車的藥草。

處理掉所有的雞和羊後,他們開始帶著東西往回走。

鴨子他們並沒有處理,而是在那些藥草的上面堆放了許多草葉,用鴨子飼料作為掩飾。

大隊到達小鎮時,正是入夜時分。

回到之前住過的客棧,定下了客棧後,李牧讓所有人早些休息,第二天再出發。

安頓好所有的人,李牧去了仲修遠所在的房間,進了門卻沒看到人。

看著空蕩蕩的屋子,李牧皺起眉頭,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。

按照原本的約定,在他回來時仲修遠應該已經在這裏等著,現在人不在,必然是出了事。

李牧關上門,掩去心中的不安,下了樓與其他的人一起吃完飯之後,早早的便回了房間休息。

只是夜裏他卻無法入眠,明天他們的隊伍按照約定必須一大早就離開,如果天亮之前仲修遠沒有回來,那他就不能再等。

後半夜時,原本寂靜的鎮子突然吵鬧起來,坐在屋內靜靜的喝著茶等待的李牧立刻下了樓。

吵鬧的聲音傳來的方向並不在鎮子裏,而是在鎮子外不遠處的軍營中,那邊似乎出了什麽事情,人聲沸騰,十分熱鬧。

李牧才下樓,他們隊伍中與他一起來的那些人也都紛紛起身下樓,他們本就在做這樣的事情,正心虛,如今那邊一鬧這邊也跟著緊張起來。

“怎麽辦?”鏢頭詢問李牧。

他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,此刻額頭上都是冷汗。

“再看看。”李牧無聲的朝著嘈雜的方向望去。

他心中已經猜到這陣騷亂大概跟仲修遠有關,只是無法確定。

約莫過了半炷香之後,黑暗中那騷亂逐漸擴大,似乎有不少騎著馬的士兵都向著他們這邊而來。

鏢頭他們已經緊張起來,全部人額上都滲出冷汗,如果鎮上出了亂子要搜索鎮子,他們必然要被排查,可他們帶的那些東西經不起查。

李牧只面無表情地望著騷亂的方向。

又是半盞茶的功夫後,那邊的人影逐漸清晰,一前一後兩隊人馬,快速向著這邊跑來。

在前面的人身上穿著掩飾身份用的黑衣,那些人護著其中一匹馬上的兩人,他們身後那一群人則是追捕的騎兵。

眼看著那群人向這邊而來,李牧立刻有了動作,“我們走。”

鏢頭等人早已經緊張得汗流浹背,雖然如今看出那些人似乎並不是針對他們而來,但這地方他們也是不想再留了。

片刻之後,那群人進了鎮子,整個鎮子都隨之騷亂起來。

客棧中,李牧看著被牽出來的那些馬還有上面的貨物,眉頭一皺,下了狠心,“把鴨子全放了,只帶藥草走!”

他們這一次足足有二十來輛車,其中鴨子占了近一半,如今這麽多車不好帶走,只能選擇重要的藥草。

眾人聞言立刻解了那些馬車,把多的馬全部換來趕裝藥的車。

眾人動作很是迅速,沒多久,他們便驅趕著馬車從鎮子另外一側往國境那邊走去。李牧狠了心,他們的隊伍離開之後,他一把火直接燒了之前住過的客棧和旁邊的飯館。

大火蔓延開後,小鎮裏的人也慌了,幾乎所有人都出動幫著滅火以免火勢擴大。

一時之間,被火光照亮的黑夜裏,逃跑的人、軍隊的人、還有滅火的人全部混作一團,也亂作一團。

李牧看準時機驅馬到了仲修遠身邊,領著人把人向隊伍那邊領去。

護送仲修遠一路逃到這邊來的那些黑衣人見狀,立刻回頭去纏住那些試圖追上的士兵,只是他們人單力薄,沒能拖住太長時間。

黑暗中,眼看著那群騎兵又要追上來,他們手中的刀已經向著李牧砍去,騎兵小隊突然亂了陣型。

他們身下的馬似乎受到了驚嚇,全部都嘶叫起來,慌亂的往旁邊躲去。

混亂中仲修遠與李牧兩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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